2024-07-10
第三章 鲜为人知的名医
到了听取第二诊疗意见的日子,这将对我的命运产生重大影响。
4月30日,明媚的阳光穿过玻璃,照进东医院的门诊大厅。下午2点40分,呼叫器一响,我和妻子立即朝诊室走去。诊室门口挂着门诊医生的姓名牌,上面写着:藤田武郎。我敲了敲门,和妻子进入诊室。藤田医生的白发比官网上的照片看起来要多,但脸上洋溢着自信。
“我和濑户教授非常熟悉。”藤田医生边说着边把诊疗信息显示到屏幕上,并拿出一张纸开始解释。
化疗方案与东大附属医院相同。不过,在东医院,化疗期间会进行内镜和CT检查,评估化疗疗效。如果化疗无效,将立即手术。
“手术时,会在身体上打几个小孔,这些孔会留下非常小的伤痕。然后分别在咽喉和肚脐上方开一个切口。”藤田医生边说边在纸上画出切口的位置。
“咽喉部位的伤口,手术后会很显眼吗?”我心里想。
藤田医生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,继续说道:“咽喉部位的伤口沿着颈部皱纹的方向切开,愈合后会混在颈纹里。”
听藤田医生这样解释,我不由得笑了。藤田医生见状,也微微一笑。
这位是一位非常了解患者关注点的医生。他会看着患者的表情,捕捉到他们内心的细微变化,并及时做出回应。从藤田医生的手术图解来看,我知道手术方案是基于机器人手术设计的。那么,剩下的问题是,咽喉部位的肿瘤如何处理,会不会因此失去声带?
藤田医生的回答明确且肯定:“咽喉部位的肿瘤通过化疗消失的可能性很大。如果化疗无法消除肿瘤,我们可以通过手术切除。”
至此,所有的疑问得到解答。直觉告诉我,如果是这位医生,我可以放心地将手术交给他做。
“能请藤田医生为我做手术吗?”我问。
“当然可以。”藤田医生回答道,语气中没有丝毫的犹豫。
自己有救了!一直在脑海中反复模拟的转院之路,终于变成了现实。
“藤田医生是千里挑一的医生。”谈起见藤田医生的感想,在医院工作妻子这样说。“我见过很多医生,但像藤田医生这样既有高超手术水平又有深厚声望的医生真不多见”。
我心里松了一口气,终于不用再为医疗选择的问题烦心了。然而,接下来的发展却出乎我的意料。
※ ※ ※
我在东医院重新做了检查。
“肿瘤有缩小啊。”藤田医生看着检查结果满意地说道。“周四办理住院,我们开始第二个疗程的化疗。等会您去挂消化内科的门诊。”
在东大附属医院,外科患者的抗癌药物治疗直接由外科部门负责。但是在东医院,外科患者若需抗癌药物治疗,则需要转诊至内科部门。当天消化内科的门诊医生是小岛隆嗣医生——戴着眼镜,头发修短。
小岛医生问:“为什么从东大附属医院转到这里来?”
这句问话仿佛在考验我的理解力。也或许是因为我的诊疗信息还未从外科传达到内科。
看小岛医生时,有一种奇妙的感觉。刚进入诊室时,我觉得自己是一个从外科过来的外来者。但随着时间的推移,我感觉自己开始变成内科的患者,隔阂感慢慢消失。
“体力非常重要,注意身体,愿您顺利度过化疗。”在谈话结束时,小岛医生这样叮嘱我。
办理住院当天,花了近2万日元打车去了东医院。正值新冠疫情扩大,我没有去挤公共交通。
我的病床靠近走廊一侧。与豪华的东大附属医院相比,东医院的病房设施非常简朴。洗手间和洗脸池都是共用的,就像来到了体育社团的集训营一样。住院当天,负责我的护士是一位4月份刚分配到消化内科的新人,对很多操作还不熟练,经验丰富的护士不得不赶来帮忙。那种忙乱的感觉更是增添了这里的集训营色彩。
从周五开始的抗癌药物点滴,到周末时已经稳定下来。我打开电脑,查找有关食管癌手术和术后生活的信息。通常情况下,根据诊疗指南,食管全切手术是食管癌II至III期患者的标准治疗方案(即规范化治疗)。但这时,我开始对食管全切除手术产生了疑问。食管全切手术给身体带来的创伤非同小可,我可能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采访工作。
有没有办法可以避免全切手术呢?“完成三个疗程的化疗后,肿瘤应该会更小。这样的话,剩余的肿瘤能否通过放疗消除呢?”我开始在脑海中模拟这样的场景。
周日,年轻的N医生来查房。
我问道:“我的食管癌如果不做手术,有没有通过放疗治愈的可能?”
估计听到我这个问题时,医生心里会想,早不问晚不问,为什么到这个时候还问这样的问题。
“现在已经在进行术前化疗了。”
“通过化疗,肿瘤不是已经缩小了么?”
“但您的T分期(浸润深度)是3,N分期(淋巴结转移)是1。”
“N1......不是没有淋巴结转移么?”
“有的,发现两处淋巴结转移。”
“这个我之前可是没听说过啊。”
“是吗。N0(没有淋巴结转移)是东大附属医院的诊断,但是我们这边的影像判读发现两处转移。”
这样的话,我的食管癌分期确定是Ⅲ期了。五年生存率降低至食管癌Ⅱ期的一半,仅为26%。
“现在如果把治疗方案改为放疗,是不是比较困难?”
“如果最初听有关手术和放疗的说明时,没有选择放疗的话......”
“医生,我之前没有听过有关放疗的说明。”
“什么?!”
“虽然治疗是在东大附属医院开始的......”
“......因为手术是依据诊疗指南的标准治疗方案。”N医生有些无言以对,含糊其辞地回答道。
通过与N医生的对话,我隐约认识到,治疗选择并非唯一,医院应该在治疗前给出包括放疗在内的更多治疗选择。当然,我自己的应对也有问题。在东大附属医院被告知治疗方案时,我轻易地退让了,包括没有准备要问的问题。
好的提问会让你在与医生相见的过程中,一次性解决掉你所关心的问题,甚至改变治疗方案。但是,对首次被诊断出癌症的患者来说,在见医生时几乎不太可能主动提出要求和问题,比如“能说明地更详细一些吗?”“有没有其他治疗选择?”等。在医院告知确诊癌症时,一旦被放到传送带上,患者就像流水线上的产品,在抗癌药物治疗“工序”完成化疗,然后被传送到下一道“工序”进行外科手术。结果,在没有机会向主治医生询问放疗情况下,我完成了三个疗程的化疗。
做完CT和内镜两项术前最后的检查,我来到小岛医生的诊室。
“上面和下面的肿瘤消失了。”小岛医生看着内镜检查的图像说道。但他表情没有任何变化。
“什么?消失了?!”
“是的。不过,只是表面上看起来消失了,抗癌药物并不能完全消除实体肿瘤。因此手术切除仍然是必要的。”
下午1点,久违地见到了主刀医生藤田武郎。
“化疗后肿瘤缩小了。我们按计划1个月后进行手术。”藤田医生满意地看着内镜和CT图像说道。
我试着问了一个我一直关心的问题:“可以使用机器人进行手术吗?”
藤田医生稍作思考后答道:“计划使用手术机器人。不过,如果手术日期不确定,就无法知道那时手术机器人是否空着。”
原来这样。使用机器人进行手术的肿瘤并不仅限于食管癌,还要等待进一步的安排。
下次7月9号门诊时,应该会得到住院手术安排的通知。
—— 未完待续 ——